Scarlet Quartet

文/丞

图/丞

前情提要：戳我

======我是正文的分界线================

（六）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在没有要求对方写下白纸黑字凭据的时间点，和泉守兼定就注定失去了“敲竹杠”的权利。

“和泉守刑事，非常感谢您的英明决断。我保证，您一定不会后悔的。”水无月澪极其奉承地跟了一句，转手便将寻找走失儿童的任务全数推给“临时上司”。

泼出去的水收不回，说出去的话却可以随便改。

人嘛，灵活变通才是王道。

和泉守刑事，你要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一个成熟社会人的必备技能。深谙此道的水无月澪满心欢喜地穿梭于人群之中，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比赛会场。

其实，当她第一次见到比赛海报时，注意力就全数集中在那滋滋泛着油光的厚实肉片上了。至于比赛是什么来头，规模多大，奖品怎么给……这些小事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因此，当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参赛选手名牌、腕带、专用T恤等一系列身份验证产品时，水无月澪才第一次意识到——比赛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正规得多。

不过也无所谓啦，反正比的是胃量，有什么好怕的。

水无月澪讪讪地想着，开始打量身边的“竞争对手”——到底是比食量的大赛，参赛者中男性比例高得出奇，本身就身形纤细的她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里，还无巧不巧地被身边膘肥体壮的大汉撞出老远。

“喂！你……”才刚出声想争辩，对方却像鉴别商品似的打量了她一番，随后留下一抹鄙视的笑容转身离去。

水无月澪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她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拿着号牌在会场转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太夸张了吧，这个座位……”且不说这里距离观众席太近，等下围观的人随便吼一嗓子都能把她震到；光是吃完举手示意都难以被主持人注意到吧？

想必这个比赛主办方也是个精明的主儿，特意把看起来有夺金可能的人都聚集到显眼的地方，以便加强媒体拍摄时的效果。

换句话说，谁都没觉得她这样的小姑娘能夺冠。

“真世故，懂不懂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开玩笑，吃牛扒可是她的拿手好戏，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愤愤不平地嘟囔着，水无月澪在人声鼎沸中等待比赛开局。

 

纳凉祭的寻人处。

孩子的父母迟迟不来，“新部下”又借口落跑，堂堂金牌巡查长和泉守兼定焦躁地抱臂站着，周身都散发出让人难以近身的低气压。身旁的孩子紧紧地抓着他裤子的布料，好像生怕自己会被人卖了。

广场的时钟准点报时，和泉守兼定习惯性地抬手看表，发现正好到了纳凉祭大胃王竞赛的时间。

“那家伙真的不要紧吗？”望着水无月澪离去的方向，和泉守兼定竟有些担忧起来。

虽说对方的食量他也略知一二，但这种比赛会有很多“专业人士”，她一个门外汉起点就不一样……不对，在此之前，如果真的拿到了五十万日元，扣除税之后的十分之三还剩多少？

忍不住在心底打起小算盘，和泉守兼定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辈？……前辈？”

“……”

“……和泉守刑事？”

“…………”

“和泉守前辈——！”

故意拉高的音量来得突然，和泉守兼定条件反射地用手捂住耳朵，侧身便看到熟悉的面容。

“你不是在休假吗？”眼前这人怎么看都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后辈，和泉守兼定狐疑地抬头，发现对方身后还跟了个人，视线里的怀疑因素顿时又浓了几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诶？啊，这……我、他……太郎先生是……”

相较于森柚月的语无伦次，太郎太刀显得万分淡定。他眯着眼看了看四周，方才开口：“和泉守刑事，如果没有记错，本人的部下现在应当是同你一起执勤？不过我好像没有看到她？”

“哦，那家伙啊，现在正在大……”

话语戛然而止，平日里大咧咧的和泉守兼定此时脑子却转得飞快，连香都不用点就理解了事态走向。

其实，自从那次帮水无月澪抄过法典后，太郎太刀铁面无私的形象便在和泉守兼定心底扎了根。这次的外援借调，不用说肯定也是惩罚的一环。如果擅自参赛的事情暴露了，水无月澪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换作平时，和泉守兼定才懒得管人家是生是死，可这次情况不一样，这关系到他的十分之三！

怎么办，如果是那家伙的话会找什么借口？和泉守兼定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希望借水无月澪的脑子用过。

正当一筹莫展之时，和泉守兼定感到裤腿被人扯了两下。他低头，发现孩子正满眼不安地看着眼前两位陌生人。

交替看了双方几次，和泉守兼定忽然冒出个想法。

“菜鸟，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孩子……对吧？”

“……诶？前前前前前前前辈？你什么意思？”这问题来得毫无防备，森柚月一想到太郎跟在身后就无法淡定，登时涨红了脸。

八字的一撇还不晓得在什么地方，怎么就扯到了孩子呢？！

拜托！前两天才被自家老妈下马威，现在连前辈都要给她的恋爱之路增添不必要的阻碍了吗？

“那家伙刚被派去执行任务，第一次出勤没有经验，我得去看看。不过……”故意停顿了一下，和泉守兼定拍了拍孩子的脑袋，“小家伙的母亲还没有来，我走不开。”

森柚月诧异地听着这番说辞，脑洞却已然无声无息地开到了太阳系外——原来这两人在她没有发觉的时候，已经到了片刻都不能分离的黏糊地步了吗？

一想到这里，森柚月心中忽然充满了奔涌的情绪。好朋友的恋爱之路，她理应出一把力啊！

“……前辈，你是在担心小澪吗？”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解释？

“我懂我懂~”你只是不好意思对不对？

“…………………………？”不不不，你实在错得有点离谱？

“这里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完成任务！”精神饱满地说着，森柚月有模有样地敬了个礼。

“……呃。”

……

太郎太刀看着眼前那个身着浴衣的漂亮姑娘恭恭敬敬地敬着礼，与和泉守兼定心无芥蒂地对话，不知为何就有了些莞尔的情绪。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嘴角竟浮现了一抹浅淡的微笑。

 

于是，匆匆与森柚月交接完毕，和泉守兼定赶到会场时，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场内聚集的都是一等一的大胃王，甚至还有从其他城区赶来参赛的人，可见奖金的吸引力有多大。

刚出炉的牛扒冒着热气，厚实的肉块与浓稠的酱汁配合绝妙，看得出主办方在选料方面下了狠功夫，可谓是财大气粗。

可是，再好吃的东西，只要放到大胃王比赛这样的场合，便没了品尝的意义。

和泉守兼定茫然地在会场中搜寻，无奈参赛选手面前都堆着碟子，一时间还找不到人。

他蹙眉盯住会场中央，发现那边的大汉们正拼了命地大嚼特嚼。尽管吃空的碟子早就堆得如山高，这群人却依旧奋力地清扫着源源不断送来的牛扒料理。有人为了赶时间，一块牛扒还没啃几口就抢着要换下一块，这饿虎扑食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抽起了嘴角。

“哈……比起来，那家伙的吃相可好看多了。”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和泉守兼定却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忙捂住了嘴。

危险危险，他一定是被人“敲诈”太多次，有了惯性思维。

眼见一盘盘牛扒都被人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清理干净，和泉守兼定下意识地捂住胃部，觉得光看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胀得不行，这样找人定然不是办法。

 

“喂，那边那个好像很强诶！”

“啊？哪个？”

“那边！最角落那个！据说还是个年轻姑娘！”

“怎么可能，你少骗人！”

“真的！不信你自己看！”

“……”

身边人的议论随风入耳，和泉守兼定敏捷地捕捉到了对话中的关键词。他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看去，发现会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碟山之后真的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栗色。

拨开人群，和泉守兼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了过去。

才刚站稳脚，他就倒吸了一口气——

老天爷，这女人……太能吃了！

身材瘦小的女孩颇有节奏地快速动着嘴，鼓起腮帮子的样子像极了仓鼠。相较于会场中央那帮人，她的表情可以用“幸福”和“满足”两个词来形容。

“谢谢。”从身后服务生手中接过下一盘料理时，她竟还有闲心跟人道谢。

拜托，有这个时间你还不专心给我吃？那可是五十万日元！

和泉守兼定正想出声提醒，一抬眼，发现水无月澪手边的空盘子山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摞，乍眼看去和壮汉们竟不相上下。

喂喂喂，这个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这么多肉都消失到哪里去了？宇宙黑洞吗？

惊愕的同时，和泉守兼定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奖金，好像真的不是梦。

“喂，你别慌，按照这个步骤下去就行！”看其他人多多少少有些疲累之意，水无月澪却还生龙活虎，和泉守兼定忍不住在旁给人鼓起了劲，“我帮你看着别人的进度，你专心吃就是！”

“——？！”

吃得好好的被人冷不丁地塞了句话，水无月澪难得地噎了一下。她想拿水杯，却发现层层叠叠的碟山阻碍了视线。

不明晰地砸了咂嘴，水无月澪半起身想要绕过碟子，谁知和泉守兼定早就等到那里，还殷勤地递上了水杯：“给，别喝太多，等下装不进肉。”

“……………………”

这天变地异前兆一般的态度转换让水无月澪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没好气地夺过水杯，很有分寸地抿了一口，随即又投入了“战斗”之中。

 

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水无月澪以微弱的优势领先着。

她原以为和泉守兼定那个小插曲已经是比赛中唯一的不确定因素，谁知天下事就能那么风云变幻，让人猝不及防。

“比赛接近尾声，今晚的冠军究竟会花落谁家呢？”

主持人甜美的嗓音响彻会场上空，水无月澪惬意地听着，禁不住想象起几分钟后自己雄赳赳气昂昂上台领奖的情景。

“这次的比赛奖品丰厚，大家一定都很期待吧？”

是啊是啊，五十万日元呢，有了那笔钱，能买多少好吃的！哦，对，还要改造一下家里的“老伙计”！还有还有，BOSS的电脑也要改装了，实在太古董！

“在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哟~”

不愧是资深主持，还知道在这种水深火热的时刻调动气氛。水无月澪不改咀嚼的频率，却莫名地被这句话吸引去了几分注意力。

“大家想不想知道，等下为大家颁奖的那位嘉宾，是何方神圣？”

说起来还真没注意，一般这种活动不都是主办方颁奖吗？沉思了半秒，水无月澪下意识地取过水杯。

“喂，现在别喝！”生怕一口水都能占用胃部面积，和泉守兼定忙不迭地抓住水无月澪的手腕。

“你管我？”本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干扰因素弄得有些步调紊乱，水无月澪赌气喝了一大口水，还故意含在嘴里不咽下去。

“喂，你……！”看着对自己做鬼脸的水无月澪，和泉守兼定觉得自己的血压是蹭蹭蹭地往上冒。

与此同时，台上主持人兴奋无比地接续着台词。

“在场的女性朋友，福利来了哦！让我们有请这次比赛的主办方代表，长船财团的总帅烛台切光忠先生上台！”

“噗————————————！！！！！！！！！”

“——？！”

“咳咳、咳咳咳……”

水无月澪捂住嘴，拼命想要压下这阵剧烈的咳嗽声，而被她喷了一脸水的和泉守兼定还没从懵逼状态中清醒。

拜托，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啊？！

青年才俊烛台切光忠先生，您不应该业务缠身忙碌无比吗？！

还有，纳凉祭那么大，活动那么多，您就不能选个别的颁奖吗？！

总而言之就是……为什么要阻挡我的财路？！

 

然而，这短短几句腹诽，也实实在在地占用了时间。

烛台切光忠带着温和笑容缓步走上台，他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角落的方位，发现最边缘的选手早已敏捷地举起两个盘子，将自己的脸挡了个结实。

“……呵。”忍不住轻笑出声，烛台切光忠伸手正了正领带。

事实上，参赛名单在比赛中期就已经传到他手中，赛场中哪个座位坐着谁，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黑发男子讳莫如深地勾着嘴角，彬彬有礼地与主持人互动着，眼角余光却一直留在同一个方位——

那么，白兔小姐，这次你又准备怎么逃呢？

我拭目以待。

 

◇◇◇

夏日独有的氛围在祭典时总能放大无数倍——蒸腾的温度，热闹的人群，甚至连脖颈上冒出的细汗都别有风味。

当然，这些美好的想象都是别人的，森柚月只觉得自己快要化掉了。

那个时候一心想着为友分忧，没过脑就应承了事情。看和泉守兼定溜之大吉了，她才想起自己都没问过太郎的意思。

人家遵守约定带她来纳凉祭，她却让人莫名其妙地杵在这里看孩子。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头，森柚月深切感到自己的恋爱之路再也走不下去。

“姐姐，妈妈会不会不要我了……”先前一个劲扯着和泉守兼定裤腿的孩子现在转而扯上了森柚月的浴衣。约莫是先后经历了好几次“转手”，他的委屈指数也是爆了表，“你和那边的叔叔会不会也不要我……？”

“叔……？！”都说童言无忌，森柚月却悲伤得快要哭出来。生怕孩子再丢出什么爆弹发言，她赶忙屈身蹲在人家面前，“小朋友，你叫错了，如果我是姐姐的话，那边那个应该叫哥哥哟。”

孩子狐疑地盯着太郎瞧，正逢长身男子落下视线。四目相对，孩子马上偏开了眼，毫不犹豫地窜入森柚月怀里：“他就是叔叔嘛！”

“……”

“………………”

纵然太郎并没有说什么，森柚月还是觉得冷汗直流。她尴尬地抱着孩子，小心地拍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过了将近十分钟，终于让人冷静了些。

准确地说，好像冷静得有些过头了……

“小、小朋友……？”

“……”

“姐姐要放手了哦……？”

“…………”

“真的要放手了哦…………？”

“………………ZZZZZ。”

平稳的鼻息在耳边响起，森柚月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小家伙是在找枕头。

森柚月蹲了大半天，腿脚早就麻痹了。她努力地抱着孩子起身，却不巧绊到了自己，踉踉跄跄地撞上前方的人。

“森刑事，交给我吧。”长发男子神色温和，完全找不到一点气恼的迹象。他从瞠目结舌的森柚月臂弯里接过孩子，有些不得其法地抱在怀中，“睡着的话，便不会害怕我了。这样的体力活，还是应该由男人做。”

熟睡的孩子，满目温柔的青年，面容俏丽的姑娘，三者的排列组合和谐程度直破天际。森柚月听着四周诸如“这么年轻的妈妈啊”“好俊俏的爸爸”“真是幸福的一家”的言论，心底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些小甜蜜。

太郎先生，如果我说想要再这样待一会儿。

你会怎么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