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rlet Quartet

文/夕夏

图/丞

前情索引：戳我

==========我是正文的分界线=============

（五）

 

时间线拉回两个小时以前。

“太郎君，真的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森绘理子笑容可掬地将青年送到玄关，森柚月躲在母亲的身后，遮遮掩掩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而一家之主森浩行却板着脸在客厅看电视，嘴里咬着仙贝咔嚓作响，一副完全不在意的表情，却竖起了耳朵偷听三人的谈话。

太郎语气温和：“谢谢您的邀请，今天我已诸多失礼，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请不要客气，柚月这孩子冒冒失失，又不懂什么人情世故，还要请你多多照顾了。”

她完全已经将对方当成女婿一般郑重交代，然而对方似乎也并没有听出这番话的深意。

“老妈！”森柚月急得直扯母亲的衣摆，万一无辜的太郎说出什么撇清关系的话，偷听墙角的老爹说不定会立马跳起来去厨房找菜刀。

一言以蔽之，想娶我的女儿就先撂倒我，不娶然撩我就撂倒他，这是森浩行成为父亲以后的心之俳句。

 

青年稍稍一愣，随即垂眸，看着只露出小半个脸的森柚月，再眨了眨眼，开口竟然是顺水推舟地应承了这个嘱托——

“一定。”

“…………欸？”森柚月瞠大了双眸。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森绘理子一脸欣慰地掩口笑了起来：“对了对了，有一样东西我想转赠给太郎君，柚月你陪人家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语毕，森绘理子丢下了目瞪口呆的森柚月呵呵笑着进了屋。

 

尽管太郎刚才的发言已经让她的半只脚擅自踏入了泡沫偶像剧的剧情里，森柚月的理性却难得依旧在线，她红着脸小声道着歉：“太郎先生，真不好意思，我爸妈好像误会了什么……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带异性回家过……本来只是想招待你喝个茶的，没想到给你添麻烦了……”

“添麻烦？”青年重复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森刑事的家人都很……有趣，不过完全没有到麻烦的地步。”

“可、可是，多多照顾我什么的……”这个像托付终身一般的台词让森柚月的脸又更红了一层。

比起森柚月的拘谨羞怯，太郎倒是坦荡得多：“警署与事务所之间原本偶尔也有公务上的来往，合作时彼此照拂也是应该的。”

话音一落，她脸上的羞怯笑容立刻垮了一半：“原、原来是这个层面的照顾吗……”

看吧，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森柚月垂头丧气之际，森绘理子满面春风地回到了玄关处，她将一个信封塞到太郎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这是周末纳凉祭的招待券，你带柚月一起去玩吧。”

青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招待券，还未来得及接茬，只听森浩行的怒吼声自客厅传来：“那不是我拿回来的招待券吗！”

“哎呀，亲爱的，你不是在看球赛吗？”森绘理子佯装一脸吃惊。

“你怎么能把我给你的招待券随随便便送给外人！”森浩行扔下仙贝，终于忍不住冲到玄关加入了战局，还特意在“外人”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哎呀哎呀，如果不是外人就可以了吗？”森绘理子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太郎，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们家柚月……”

“妈！”森柚月尖声打断了森绘理子的话，虽然刚才并没有发生奇怪的误会，如果话题再深入下去的话，这走势应该就很不妙了。

“森太太，您刚才说什么？”

然而这位不解风情的迟钝古董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一次森柚月没有来得及阻止。

一群人或心怀鬼胎或一头雾水或气急败坏，只有森绘理子满面春风地呵呵笑着——

“太郎君有和我们家柚月结婚的打算吗？”

“……”

“…………”

“结、结、结、结婚……结——婚——结婚？！”被关键词会心一击，森浩行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你们都误会了，我和太郎先生还不是那种关系啦……！”事已至此，被迫说出这句话，森柚月急得都要哭了。

饶是经历过许多大阵仗，这种情形也还是头一遭，青年满面尴尬地站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圆场。

“哦，原来是这样吗？”在大面积的沉默里，还是森绘理子首先开口，她诧异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五官都皱在一起的森柚月，“你和太郎君……还不是恋人关系？”

森柚月一言不发，委屈地点了点头。

“嗯……”森绘理子敛起笑容，她抬起头转而凝视着太郎，那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同对方郑重道歉一般，然而开口却是一句——

“那，什么时候才是呢？”

“……”

“…………”

“……………………”

没想到这个副本的大BOSS不是一点就炸的老爹，而是春风化雨杀敌于无形的老妈，眼看太郎的血条就要撑不住了，森柚月只能憋红了一张脸，一跺脚，扯着太郎的胳膊就往外跑。

所谓请人喝茶的回礼就这样惨淡收场，纵然太郎并未介怀，但森柚月的模样看起来相当沮丧。

回想起她事后迭声道歉追悔莫及的模样，青年有些哭笑不得。

从警局出来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他低头看了看表，再抬头看清前方路况，便缓缓踩下了刹车。

车子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平稳地停下，一位白发驼背的老奶奶蹒跚地从车前经过。

就在停车的当口，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太郎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便不紧不慢地挂上蓝牙耳机，才接通了电话。

不出意料，还未等他开口，水无月澪便在电话那端噼里啪啦炸上了天。

“BOSS！你把我外援借调是几个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青年一边平板地说着，一边挂档踩下了油门。

这阵子以来的账还没清算完毕，再加上今天这笔，他这个决定可是一点都称不上过分。

听到太郎斩钉截铁的语气，水无月澪心知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还是垂死挣扎了一番：“可是！事务所还有那么多大事小事等我去做！BOSS你又不会用精密仪器！少了我这个得力部下，你……”

“你放弃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本大爷的下属了，你要听，凭，差，遣。”

太郎听见电话那端半途插进了一把得意洋洋的男低音，不难猜一定是和泉守兼定。

“你给我闭嘴！”水无月澪怒吼道。

“哟，你这是对上司说话的态度吗？”

“BOSS！我不承认那家伙是我的上司！我的上司只有你一个人！”水无月澪懒得再理和泉守兼定，她改变了策略，开始可怜巴巴地拍起了太郎的马屁。

然而，这招显然也并不奏效。

“嗯，和泉守刑事说得没错。”太郎继续雷打不动地开着车，“既然你这么喜欢森刑事的制服，那就多穿几天好了。”

语毕，他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

水无月澪看着倏然暗下的手机屏幕，霎时间只觉得绝望灭顶袭来。

“你忘了刚才长曾祢课长说过的话了吗？”和泉守兼定抱着双臂靠在墙畔，眯起了双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面如死灰的表情，“借调时限为一周，借调结束后由我来给出操行等级评价，如果结果为不合格……就继续借调一周，循环往复。”

“……”水无月澪带着阴风阵阵的笑容转过脸来，“和泉守刑事，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跟我呆在一起？”

“……我只是公事公办！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就识相点，别给我下什么奇怪的命令。”

“你这是拜托上司的态度吗？信不信我给你个不合格？！”

……

两个人一边吵嘴一边往审讯室的外面走去，和泉守兼定才刚拉开门，几个偷听墙角的小警察就横七竖八地摔了一地。

“……你们在这里干嘛？”巡查长大人掀起了眉毛。

小警察们七手八脚地站起来，扶正了帽子在两人面前列起了队：“组长好！组长夫人好！”

和泉守兼定红着脸刚要炸毛，只见水无月澪一脸惊恐地环视四周，“谁是组长夫人？鬼月不是刚过去吗？”

“哈哈哈哈哈，组长夫人真幽默！”

一个矮个子的狗腿小警察立刻拍手大笑，被和泉守兼定抬脚就踹了屁股。

“都滚！”他扯着嗓子发起了飙。

小警察们立刻训练有素地作鸟兽状散。

“咳咳，闹什么。”长曾弥虎彻敲了敲审讯室的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下周末就是纳凉祭了，町内会需要人手维护治安，和泉守，带着你的新部下负责A区吧。”

“听到了没，新部下。”得意之色又回到了和泉守兼定的脸上，他抬起胳膊压在了水无月澪的脑袋上，还没得瑟两秒就被她的肘关节袭击了肋下。

“你、你怎么又袭警！”青年弯着腰痛得脸色发白。

“和泉守组长，怎么说我也是半个警察了，这种程度只能算同僚切磋。”水无月澪瞪了和泉守兼定一眼，抬起手整了整自己被弄乱的头发。

窝着一肚子气走出警局大门，水无月澪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又饿了。

她在马路旁边站了一会儿，只见一辆装饰得五彩缤纷的宣传车从不远处慢吞吞地开了过来。

“唔……这个宣传画好像有点眼熟……？”水无月澪眯着眼睛盯着宣传车的彩绘车身，上面的特级牛扒险些让她口水直流，脑海中霎时间灵光一闪，“啊！对了！海报！”

这不就是和泉守兼定本应该派发的海报上的内容吗？

“纳凉祭大胃王竞赛……不但可以随便吃牛扒，第一名还能拿到奖金五十万日元……神啊，天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要好好记下来！纳凉祭纳凉祭……错过了一定会悔恨终生的！”她一边喃喃念叨着，一边向往地目送着宣传车远去，“嗯……嗯……？纳凉祭……？”

——

“下周末就是纳凉祭了，町内会需要人手维护治安，和泉守，带着你的新部下负责A区吧。”

……

…………

………………

和泉守兼定黑着脸走出了警署大门，一抬眼便看见水无月澪灵魂出窍地站在那里，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

一晃眼便是周末，纳凉祭如约而至。

由于水无月澪借调顶替了森柚月的位置，森柚月莫名其妙地被批了好几天病假，本来是借机接近太郎的好时机，上一回被自家爹娘莫名其妙一顿搅和，她连热田神宫侦探事务所的大门都不敢进了。

才刚刚畅想自己迈上了恋爱之路，却没想到被双亲伸脚绊倒在了起点，森柚月的内心是崩溃的。

今天已经是她成为一条咸鱼的第三天。

森柚月呈大字状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头发随便地盘在头顶，一身家居运动服，活脱脱一个干物女。

手边乱七八糟地摆着少女漫画和美妆杂志，当手机毫无预警地响起时，她手脚并用地刨了好久才从书堆里将它挖了出来。

“嗯……？”眯着双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森柚月随即便被吓得想摔手机，“太、太、太郎先生——？”

一声尖叫过后，她不假思索力挽狂澜地接了起来。

“太郎先生早上好。”森柚月尖着嗓子寒暄道。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电话那段，青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随即又疑惑地扬起了声音，“森刑事还未起床吗？”

“不不不，我当然起了，现在正在……研究美妆技巧！”她一边冷汗涔涔地一边说着，一边拉过一本时尚杂志哗啦啦地翻开凑数，“太郎先生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在你家门口。”

“哦，是这样吗？我家门……”森柚月僵硬地复述着对方的话，那些音节慢腾腾地经过大脑的解读，终于被赋予了应有的含义。

……

…………

………………

“森刑事？”见对方许久未接茬，太郎终于忍不住再度出声，他摇下驾驶座的窗户，垂眸看了看手里的招待券，“纳凉祭五点开始。”

“……纳、纳凉祭……”森柚月张口结舌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上次登门拜访给森刑事添了不少麻烦，真的非常抱歉，令堂让我带你一起去祭奠看看，恰好我今天也有空……莫非森刑事今天不方便？”

除此之外，太郎决定赴约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听说下属被借调到祭典场所A区进行治安巡逻服务，身为她的正牌上司，他有必要去检查一下水无月澪的工作态度，好判断她是不是认真在反省。

“我……我……”森柚月顶着一头乱发坐起身来，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请给我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

 

两个小时后。

纳凉祭的会场布置在本丸市临近海湾的音乐广场，天色已暗，彩灯绵延着撑起了一条条五彩斑斓的光带。

身着浴衣的年轻情侣们亲亲热热地逛着摊位，也有一家三口手牵着手悠闲地散着步，空气里充满着食物的香气。

小孩子们玩笑嬉闹的声音，木屐叩击着青石板地面的声音，还有弹珠汽水“啵”一下打开的声音，都融化在这个夏末秋初的夜里，然而，在这首和乐融融的奏鸣曲里，偶尔也会冒出一两个不和谐音。

“哇——！”

约莫三四岁的男孩直挺挺地站在道路中央，仰着脖子嚎啕大哭着。

“你、你别哭了啦……”水无月澪看着大哭不止的小男孩，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明明其他事情都可以独当一面，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

“看来是你长得太可怕了。”和泉守兼定事不关己地站在水无月澪的身后，一边啃着苹果糖一边说风凉话，“说起来这孩子的爹妈可真慢啊，寻人广播已经播出二十分钟了，怎么还没来接人？”

“……”水无月澪回头瞪了和泉守兼定一眼，她心生一计，眼疾手快地将他手里的苹果糖一把抢了过来。

“喂！你干嘛！”

“小朋友，不要哭了！你看，姐姐这里有糖！”她干笑着将苹果糖向小男孩的方向递去。

“……”小男孩暂时停止了哭泣，他抽噎地看着圆滚滚的苹果糖，上面还留着和泉守兼定的牙印。

“哇——！！！”两秒过后，比之前更加嫌弃的哭声直冲云霄。

“……”

“…………”

说实话，水无月澪现在很想开溜。

她心急如焚地看了看手表，距离大胃王竞赛开赛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没能准时到位，一定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然而，她现在竟然还顶着执勤的名头在这里照看走失的孩子。

“和泉守组长，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水无月澪谄媚地笑起来。

眼看这位冷血阿姨已经对自己放弃了治疗，小男孩哭唧唧地拉住了和泉守兼定的裤子。

“不可以。”和泉守兼定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而后弯下身子，抬起手大剌剌地给小男孩抹起了眼泪。

“你听我说嘛。”水无月澪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她伸出双手说道，“那个比赛的奖金有五十万日元，如果你让我去参赛的话，奖金我分你十分之一。”

“……”

“我的实力你也略知一二。”见和泉守兼定的表情略有松动，她乘胜追击一般地摸了摸肚皮，自信满满地挑起了眉，“更何况那只是冰山一角。”

“少来这套。”和泉守兼定瞪了她两秒，表情正义凛然，刚直不阿，“至少十分之三！”

“……”水无月澪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龟裂。

和泉守兼定，原来你是这样的和泉守兼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