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rlet Quartet

文/丞

图/丞

全文索引见：戳我

（三）

 “无妨，是我疏忽了。”

尽管被森柚月莫名其妙地撞了一把，长发男子还是习惯性地垂眸致歉，罢了才将视线定格在了对方脸上。

“……啊。”

“……？”

“————————？！”本想嚎叫着绕场狂跑三周以表示自己激动的心情，但一想到现在是潜入任务中，森柚月还是动员了全身的理性压制住体内那股四处乱窜的不羁灵魂。

怎怎怎怎怎怎么办？和命中注定的人近在咫尺的时候该做点什么？急，在线等！

这位先生，请问您芳名何许，年方几何，家住哪里，有几口人……？不对不对不对，现在连相亲都不会这样问！森柚月你振作一点！

越是着急就越不得其法，森柚月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她的脸色有多难看。而将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的太郎却已然默默在内心确认了一件事——

看来，他是真的把这个姑娘家吓坏了。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悠扬的音乐声在这个节骨眼上掐着断点响起，舞会开始的钟声也接踵而至，愣是把不知如何交流的两人推到了同一个风口浪尖。

周边的男女们自觉地执起伴侣的手，优雅地滑入舞池。一时间，舞池中满溢着各种鲜丽色彩，杵在原地纹丝不动的两人显得尤为突兀。

在这纷繁杂乱的环境里，一抹熟悉的棕色划入太郎的视野范围——水无月澪手执高脚香槟杯站在绿植旁，她看似无意地收紧披肩，眼神却仿佛藏了话语。

太郎淡定地扫视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又低头看看面前那个连眉头都快要纠结在一起的姑娘，终究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取下领口的别致饰品，用拇指蹭了蹭表面后小心地放入口袋：“森刑事……”

“唔诶？到？！”万万没想到会被搭话，森柚月几乎跳了起来，冲出口来的竟是当年警校点名时的回答。

“别出心裁”的回答并没有让太郎太过意外，他向她伸出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邀您共舞一曲吗？”

森柚月张大双眼看着伸至她面前的宽大手掌，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得找和泉守前辈啊。

“相信我，只需要忍一会儿就好。”相悖于他内敛沉静的外表，长发男子此刻的行动倒是不由分说。他执起森柚月的手，就这样自然地拉着她融入了圈子。

正处于潜入任务中，未经前辈许可，甚至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搞清楚的森柚月被人带着机械地迈着舞步。她怔怔地盯着那张近期总是出现在脑海的俊朗脸庞，脸颊的温度陡然爆了表。

神明大人啊，心跳该不会顺着皮肤接触传出去吧？

 

与此同时，舞池的另一端却是另一番景象。

“嘶——”水无月澪半闭着右眼暗哼了一声，顺势捂住了右侧的耳朵，嘴里还不停地絮絮叨叨，“Boss，我跟你说了几次了，别蹭这么用力！”

可惜，这边的事情还未处理完毕，她的肩头又多了一把不知轻重的力道。和泉守兼定紧紧扳住她的肩膀，用拇指指了指舞池正中颇为扎眼的一对：“……喂，那算怎么回事？”

“哦，boss吗？你看不出来吧，他交谊舞跳得可棒了~”

“这倒是……”情不自禁地点头同意后，和泉守兼定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接上一句，“不对！我管他跳得好不好！你们是什么意思？”

“啧……”

果不其然，这个不知分寸的大嗓门又吸引了些许好奇的视线。水无月澪低声咋舌，再度抬头时却奇迹般地换上了前所未见的甜美笑容。

和泉守兼定曾经以为“擦嘴角事件”给他的震动已然突破天际，谁知还没过半小时，他又再度刷新了认知底线。

感到手臂被人挽住，下一秒柔软的触感便跃现于怀中。和泉守兼定艰难地低头看去，发现平素没有一刻安宁的女孩这个时候竟乖乖地缩在他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仿佛他成了她的全世界。

“……你……要干嘛？”四个字，和泉守兼定都差点咬了舌头。

“人多，我头晕……”水无月澪柔声柔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还煞有介事地揉起了太阳穴。

你·就·装·吧！四个字瞬间浮现于某人的脑海，堪比光速。

感觉怀中人不安分地往自己胸口挤了挤，和泉守兼定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稍事后退企图拉开距离。殊不知，对方竟不依不饶地跟上，他就这样被人半推搡半引导地确定了路线，回过神来时，场景已经切换到了来客用的休息室门口。

事情进行到这里，和泉守兼定算是看出了端倪。他没好气地抽出手臂，还不忘夸张地甩了几下：“让自家老板吸引视线，你趁机查案，这就是热田神宫侦探事务所的套路？”

“……那到了办案现场直接抛弃同伴，像饿虎扑羊一般和别人抢食，就是本丸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金牌巡查部长该做的？”水无月澪一心不乱地审视着房间，头都没回就丢出这么一句。

“你……”摘掉额角的十字青筋符号，和泉守兼定深切地体会到——这个人绝对是他上辈子的仇家，这辈子的克星。

然而，先前一直在那边摸摸索索的水无月澪忽然转过了身子，她心无旁骛走到和泉守身边，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人捅到了一旁：“麻烦让一让，挡到我了。”

眼尖的和泉守瞄到了她手中的物件。

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扣住了她的手腕：“喂，住手！”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水无月澪猝不及防地抖了一下，手中的小东西咕噜噜地滚了出来。她倒吸一口气，忙不迭地伸手去接，终于在其落地前几秒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呼……还好还好。”

“好什么好？给我过来！”

“放手，信不信我告你猥亵啊！”

“猥……？！”差点被这句话噎着，和泉守兼定整张脸都写满了“荒唐”二字。

他硬扯着水无月澪行走着，终于来到一个楼梯拐角。顺势把人丢进角落，他咚的一拳敲在墙上，分毫不差地把人锁在了狭小的空间。

怒目而视的长身男子，同样怒目而视的娇小女子。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交缠，在旁人看来足够暧昧的构图，其中却迸射出了电光火石。

 

“……你知道窃听是犯法的吗？”

“……你知道拖着穿高跟鞋的女孩子快步走容易扭到脚吗？”

 

好吧，事实证明，愤怒点完美错开，以至于同时开口的两人表情都滑稽得可以。

尴尬的气氛中，和泉守兼定清了清嗓子：“呃……你扭到了？”

“可不是？”水无月澪理所当然地扬了扬下颚，顺手掀起了裙子，光洁纤细的小腿少了遮蔽物，堂而皇之地露了出来。

“喂，你干嘛？！”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个女孩子，和泉守兼定忙不迭地屈身把她的裙摆拉下，“哪有女孩子这样的！”

“抱歉抱歉，我习惯了……”

当和泉守兼定再次起身时，水无月澪正双手合十地道着歉，看起来万分诚挚。原本就已经消散了大半怒气的他也无心再纠结对方的生活态度问题，只能极其无奈地长叹起来：“总之，窃听是不行的，把东西交给我。”

闻言，女孩眨巴着眼歪起脑袋：“……什么东西？”

你·就·装·吧！

曾几何时闪现于脑际的话语再度袭来，和泉守兼定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个人绝对是在测试他的忍耐极限！

“窃·听·器，拿出来……”边说边煞有介事地伸出手，和泉守不忘加上点威胁的话语，“别逼我行使搜身权。”

“和泉守刑事，您若是愿意堵上未来的刑警人生呢，我是不介意您强行搜身的……”言罢，水无月澪气若从容地摊开了双手，一张笑面愈发阳光灿烂。

然而，之前明明被她抓在手中的小型窃听器早已不见了踪迹。

“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恩？故意什么？”

盯着女孩那副“您说什么傻话呢我完全听不懂啊”的表情，和泉守兼定痛定思痛地下了一个决心——日后即便她说自己腿断了，也绝不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这时，门外的音乐逐渐走到了节点，水无月澪背着手按下腰间装饰物中的按钮，心跳却逐渐狂乱起来。

事实上，和泉守兼定没有看错，她的确是带了窃听器，并且趁对方弯腰查看她是否扭到时迅速“处理”掉了。

和泉守兼定刑事，感谢您选了这个楼梯拐角，真让人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用眼角余光瞟过楼梯把手上的奇异记号，终于自信地笑了出来——

Boss啊Boss，这次的任务有那么多无妄之灾，你听完重点可得给我加薪。

 

连续跳了三支交谊舞，森柚月觉得腿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身边的人都陶醉于舞蹈的乐趣中，只有她一直在意是否会一脚踩到男方，全然不能放松。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年就该选修交谊舞的……”嘟着嘴如此说着，森柚月产生了几分委屈的心情。

这可是和“那个人”第一次跳舞啊，他离得那么近，握着她的手那么温暖，领舞的动作那么小心……唔，怎么办，脸上一直高烧不退！

趁太郎去取饮料，森柚月赶忙伸手狂烈地朝脸上扇风。顾不得淑女不淑女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她要爆炸！

 

“……迟了三分钟。”

略显不满地将耳麦塞入耳中，太郎依靠在墙角聆听着来历不明的噪杂声响。他时不时抬手看表，视线却牢牢地锁在不远处某个猛烈摇手的女子身上。

虽说是为了方便水无月澪潜入，他就这样把一个“极度害怕”他的女孩子拉了过来，算不算是“利用”人家？

想到这里，微妙的心情夹杂着歉意扑面而来，太郎禁不住皱了皱眉。他凝视着她，发现与面对他时不同，一个人独处时的森柚月看起来很生动，那些僵硬的笑容与动作全都不复存在。她扇了一会儿风，又径自活动着脸部，各种鬼脸看得人忍俊不禁。

“呵……”

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浅笑浮现，太郎的喉头轻轻泄出单字音节。

「你也是一个适合生活在阳光下的人。」

无端地想起这句话，太郎的眼神慢慢变得深邃。估算着时间，他重新点了点口袋里的饰品，端起两杯饮料重新走向了森柚月。

是啊，既然是属于那边的人，还是不要与我有所瓜葛为好……

 

从一旁的落地窗看到太郎靠近，森柚月赶忙停下了先前的动作。她僵硬着四肢站起身来，努力想做出微笑的表情，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太郎默默地递给她一杯粉色饮料，平静的神色让人读不出感情。

莫名的，森柚月想起了门口初遇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水无月澪是那么肆无忌惮地环着他的手臂，他们轻声交谈着别人不知道的细枝末节，眉目间尽是了然的神色；而太郎似乎对水无月澪也并不设防，更不会像面对她时这样，整张脸只有“冷漠”二字。

就算知道这两人交情深，心里也怪不舒服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又一次欲言又止。这句盘旋于心间许久的话语好几次都要冲出口，全部被森柚月自己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脑子像是忽然被分割成了两半，天使的自己不断说着“真是可笑，你有什么资格问这种话呢？”“即便知道了结果，又能如何呢？”另一边，恶魔的自己却在说“就当是个玩笑问了再说，也好过这样辗转反侧……”

“……事？……事，森刑事？”

“诶？！”

显然沉思了太久，森柚月猛地抬头，太郎也正巧俯身探寻，两人都没料到对方的行动，猛地定格在了鼻尖相距不到五公分的地方。

森柚月看着对方金色瞳眸中仓皇不堪的自己，只觉得脑中万千思绪在四处撞击，再也抑制不住。担心自己就此说漏嘴，她刻意地偏开眼，双手捏起了礼服的料子。

纵然不明对方改变态度的缘由，太郎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刚要再度探寻，口袋中的饰品却微微地震动起来。

三下短，一下长，行动开始的信号。

“看来她还是找到线索了……”暗自喃喃着，太郎敲击饰品下方发出同意讯号，神色终于轻松了一点。他深知，水无月澪虽然平时有些插科打诨的习惯，但在这种重大的工作中从没有失手过。

本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在森柚月眼中却蒙上了非凡的意义。

当你开始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对方的一颦一笑都变成了能够牵动心情的筹码，多一分少一分都会让心情的天平失去平衡。

按理说太郎这样“不苟言笑”的类型，即便有表情变化也是微乎其微，但森柚月却绝望地捕捉到了对方那浅淡上扬的嘴角，甚至被自己的这个发现打击得溃不成军。

回神的时刻，她发现自己竟紧紧地揪着对方的袖口。而那句翻腾数日未能出口的问题，也巧妙地转换了形式流露出来：

“那么……重要吗？”

她，对于你来说……

 

相较于舞池边两人的“平静对话”，客房附近的两人显然比较“水深火热”。

接到来自太郎的同意信号，水无月澪开始迅速地勾勒下一步行动。不得不说，和泉守兼定是她调查之路的硕大绊脚石……不，那个大小怎么能说是绊脚石？绝对是板砖！

她愤愤地想着，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而这一切在“板砖”看来，根本就是无妄之灾。于是，和泉守兼定当仁不让地回赠了一个眼刀：“看什么看？”

“……和泉守刑事，您今天是为了查案来的吧？为什么要跟着我？”刻意压低声音，水无月澪一把扯过对方的领结，“大家都是为了头儿办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可……？”

“不·好。”话音未落，和泉守兼定便将水无月澪的“打商量”提议全面否决。他稳当当地站在离开楼梯转角的唯一出入口，一脸“你想耗我就陪你耗”的壮绝表情。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水无月澪从未如此悔恨过自己糟糕的运动神经。说到底，她一个体能E到底要怎么和和泉守兼定这样精力旺盛的刑警小头头狭路相逢勇者胜？

“……和泉守刑事，我们冷静地看待这个问题。”距离boss设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水无月澪重拾了紧张的感觉。她松开和泉守的领带，动员着脑中所有的细胞，只想弄出个趁机落跑的好办法。

怎么办，要找个什么借口脱逃？

不期然的，两人头顶传来复数的脚步声。其中一个很明显是高跟鞋，其余的像是硬底皮鞋。

水无月澪不自觉地捏起了拳头。如果她猜的没错，因为和泉守兼定的胡搅蛮缠，她很可能已经暴露了些许踪迹，而这队人马搞不好就是来探路的。

一抹似曾相识的红色闯入视野，也让水无月澪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她当机立断地攀住和泉守兼定的双肩，猛地施力。长身男子被始料未及的力道带动，踉跄地向前一步，双手正好撑在了墙上。

“既然是你害的，就该你补偿，对吧……？”

“啊？”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后，和泉守兼定感到自己的颈项被人环住，他的左手则随着他人的引领一路划过对方腰际，还变本加厉地撩起了她的裙边。

“啊……”

她的唇就在耳边，一声与淡漠表情毫不相关的艳丽音节蹦跳着落入和泉守兼定耳中，他觉得耳朵瞬间像是烧起来般的急剧增温。

喂喂喂喂，谁能告诉我这算什么情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