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rlet Quartet

文/丞

图/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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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正文的分界线===============

（七）

 

水无月澪被和泉守兼定扯着胳膊亦步亦趋地疾步前行着。

那个该死的大长腿在前方健步如飞，她为了不掉队只能小跑起来。说实话，在她诸多脱逃的pattern中，这次无疑是最狼狈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对了，落荒而逃。

脚上还穿着烛台切光忠家的拖鞋，新的小礼服又是贴身款式，她生怕自己一豪迈就让裙角遭受“裂帛之痛”。

“……少说也值几十万吧，这件。”迷迷瞪瞪地想起之前看过的时尚杂志中相似款式的价位，水无月澪暗自下定决心——她可不是什么惯偷，这么贵重东西必须完璧归赵。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去抓自己的挂坠，却不想捞了个空。

心脏顿时咯噔一声。该不是掉了吧？

那个挂坠对她来说已经是护身符一样的东西了。幼年时期父母忙于事业，很少顾家，水无月澪是被外婆养大的。

 

“我们小澪每天蹦蹦跳跳的，真像个小兔子。”初老的女性满目慈祥地点着头，一手轻柔地抚着枕在她膝头的小姑娘。

“诶？小兔子很可爱啊，外婆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啊，所以……”摊开另一只手，精致的小白兔挂坠项链跃然而出。

“哇……！好可爱！是送给我的吗？”

“恩，送给外婆最喜欢的小澪。”

“唔，谢谢外婆！我也最喜欢你了！”

 

记忆中的自己看着挂坠兴奋得满脸通红，还信誓旦旦地和外婆保证，会永远带着它。谁能想到，5年前外婆去世，这个兔子挂坠竟成了唯一的思念凭证。从那之后，水无月澪每次出任务都会将小兔子带上，早已形成了习惯。

而现在，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等、等一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水无月澪逼停了拉扯他的长发男子。从对方额角爆出的青筋数量来看，一场轰然雷暴是在所难免。

“你干嘛？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果然，和泉守兼定的神情写满了“不可理喻”。

“……我、我想回去一趟。这个，项链……我好像忘在……”她指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脖颈周围，试图解释挂坠的重要性。可惜，对方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你省省吧，不就是个首饰吗？”俯身将人一把扛起，和泉守兼定颇为愤懑地扬起眉头：“……我们之前的账还没算清呢，你别给我惹麻烦。”

“不是，我……！”

“闭嘴，小心咬到舌头！”

“诶？——？！”

话音刚落，身手矫捷的青年便踩着一旁的树干翻到了墙头。被他扛着的水无月澪差点就撞上了高处突起的枝节。

眼看着烛台切的别墅随着两人落下的趋势逐渐被墙头遮掩，她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也是呢，对他人来说，那无非就是个首饰。

明知道和泉守兼定不可能知道她的情况，为这件事与他生气也是无理取闹，水无月澪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舒缓情绪。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样呢？可以在别人最在乎的东西上肆意践踏，还毫不愧疚。

因此，当终于能双脚着地的时候，她狠狠地推了似是想要继续说教的青年一把，随即扭头离开。徒留下一脸“简直不识好人心”的和泉守兼定在那儿吹胡子瞪眼睛。

 

水无月澪没有想到，在自己坠入烛台切光忠家泳池的时候，伊集院家发生了大变故。原本富丽堂皇的派对场地已被层层封锁，觥筹交错的景象像是南柯一梦，现在的这里只剩下无端的凝重，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该不会她掉进的不是游泳池，是时间黑洞吧……？

忙不迭地驱散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水无月澪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就在她准备器宇轩昂地迈步进入会场时，两名警察整齐划一地将她拦了下来。

“无关人员不能进入。”冷冰冰地勒令后，其中一人还低头看了看她的脚。

哦，该死的，忘了还穿着拖鞋？！

你能想象吗？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身着价值不菲的贴身小礼服，非但没能衬托出女性姣好诱人的曲线，脚上还蹬了一双棉质拖鞋……

即便是水无月澪本人，也觉得现在的自己够可疑的。

眼看守卫就要把她列入“可疑人员”名单，水无月澪飞快地动起了脑子，希望能在紧要关头灵机一动，摆脱现在的窘境。

当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喂，你的鞋。”

熟悉的声线骤然响起，紧接着精致的高跟鞋便以漂亮的抛物线飞了过来，正巧落入水无月澪怀中。她诧异地盯着那双曾被自己踢在墙角的鞋子，再抬头看，正对上来人的一对碧蓝瞳眸。

“和泉守组长！”

守卫恭敬地行礼与问候声让水无月澪有些愕然。在她印象里，和泉守兼定的形象一直与审讯室中那个暴跳如雷的男人划着等号，以至于都差点忘记了，这个人是搜查一课的王牌，曾经负责过不少专案的优秀刑警。

一瞬间，脑中闪过“人不可貌相”之类的俗语，她赶忙摇了摇头驱散了和泉守兼定好不容易光辉起来的形象。

鉴于水无月澪本身也是派对的宾客，有了和泉守兼定这个微妙的“后盾”后，门卫那关算是轻而易举地过了。接下来的审讯环节，正巧前辈女警被长曾祢虎彻叫去问话，这场程序化的问讯重担全都落在了森柚月一个人的肩上。

做好记录准备，森柚月满脸如临大敌的紧迫感。之前，审讯水无月澪这件事一直都被和泉守兼定一手包揽，她也就在旁边做做笔记，一旦轮到自己抡胳膊上阵，还是忐忑得很。

按部就班地把基本情况都问了一遍，森柚月看着手册上那些早就写过无数遍的内容，禁不住沉沉地叹息。她抬头看着对面皱眉沉思的水无月澪，无端地觉得对方和以往有了极大区别。

该说是愁云密布还是满面凝重？这明显的低气压让森柚月忍不住开了口：“呃，你……要不要紧？”

“……哈？”

一边是主动问询与案件无关问题的刑警，一边是心思完全不在这里的受审人，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着，谁都没弄明白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回想从前，只要事关水无月澪，审讯过程就没一次不鸡飞狗跳。可现在，别说闹腾了，这人像是忽然变了性格，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都说要在对方的话语里找漏洞，人家半句话都不说还找个球啊？！

“那个，水无月小姐？你得告诉我，半个小时前你在干什么？”不依不饶地询问着，森柚月觉得自己真是个冤大头。

“我建议你去问和泉守刑事。”

“……哈？”

“我们在一起行动，他做了什么，我就做了什么。”

“……这是例行公事，你必须诚实回答。”

“我没有说假话啊。”没好气地在胸前组起胳膊，水无月澪从鼻间哼出不服的气，“……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我记不住，你大可以去问问那位神·通·广·大的和泉守前辈，OK？”

“…………………………”森柚月觉得，自己至少知道了一件事——和泉守兼定绝对把人家给得罪了，还无良地把摊子丢给她来收拾。

原以为这次别扭的问讯要持续良久，不期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场面打破。满心以为是前来交接的前辈，森柚月忙不迭地起身开门：“前辈，您回……？！”

来人恪守礼仪地侧身偏开些距离，音色沉稳平静：“森刑事，不知部下的审讯是否已经结束了？我有些事情想向她确认。”

万万没想到这个突发事件，森柚月差点惊掉了下巴。然而，将少女情愫与工作责任摆上天平，她还是咬着牙选择维护自己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职业操守：“太郎先生，水无月小姐现在还处在问询状态，您作为关系者，应该避嫌。”

太郎静静地听着这番义正言辞的大道理，微微点头：“所言极是，不过她从事件发生时便一直与和泉守刑事在一起，这点也已经得到他的应证。”

“诶……？”这什么展开？怎么嗅到了几分公私混同的气息？

“并且，我也只是来传个话。就在刚才，那边来了位有趣的客人，因此……”用手指了指楼梯对面的房间，长身男子接续话语，“你们的课长似乎有重大计划要宣布。”

 

◇◇◇

伊集院家大书房。

男女宾客的审讯工作基本告一段落，鉴识科赶出来的报告也传输了过来。派对邀请的宾客经过排查删除，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原本喧闹拥挤的副楼，此时终于归于宁静。

结束了前期工作的森柚月惴惴不安地站在墙边，身畔便是被勒令在旁待命的和泉守兼定。另一侧的墙边，水无月澪与太郎太刀并排站着，两人似是在过来的路上交换了什么情报，此时神色都显得很淡定。

“伊集院先生，首先我要代表一课向您说声谢谢。”长曾祢虎彻噙着笑意向面前的男子伸出了手，“……感谢您为我们提供便利的录供环境，有效地采集到了第一手线索。”

伊集院彰纹丝不动地站着，他紧紧捏着皱起的眉心，似乎并不打算完成这“感谢握手”环节：“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丽子就这样走了。如果你们问完了，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是，的确问完了。”长曾祢虎彻不改满面笑容，他执着地保持着寻求握手的姿势，上身朝伊集院彰靠近了些，“……除了您以外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瞬息即逝的神色变化没能逃过探寻的视线，长曾祢虎彻趁机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头也没回便唤了一声：“……堀川。”

“是，课长。”面容颇有少年气息的男子清晰地应答着，随即按下一旁放置于透明物证袋中的小型录音笔公放键。

 

“……相信我，马上就可以了。”

“社长，我……”

“我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等一切尘埃落定，她的股份、存款、房产……还有那笔保险金，都是你的。”

“……不，不能这样。当年还是夫人她……”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会打点好所有事情。”

“您难道是要……？”

“知道这是什么吗？”

“……？”

“……这是丽子常吃的安眠药。”

“……………………”

“有了它，即便最终被查出点什么，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

 

录音忽然戛然而止，堀川国广熟练地按着停止键，转手便将录音笔收回。

长曾祢虎彻死死地拽住伊集院彰，他盯着对方已然渗出些许细汗的额角，禁不住扬起了嘴角：“伊集院先生，这些话，您是不是觉得非常熟悉呢？”

“……………………我不知道，没听过，不是我！哈哈，真荒唐。”厉声否认着，伊集院彰还夸张地笑了两声，仿佛刚刚看完本世纪最好笑的讽刺电影，整张脸仿佛都写满“不可理喻”。

“和泉守前辈……”看到这里，森柚月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匪夷所思，便下意识地求助在场观众。

而被点名的和泉守兼定却没有心情为后辈传道授业解惑，他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视线紧锁对面时不时与太郎耳语的棕发女孩，五官都快要皱在一起。

 

“伊集院先生，您在商场如此叱咤风云，事情的轻重缓急、利害关系应当比谁都看得清。”堀川国广静静地站着，尽管笑得满面春风，却让人无端地感到冬日般的严寒。他扬了扬装有录音笔的物证袋，淡定地补上一句，“……如果我们没有确切证据，是断不会把如此重要的物证公开给您看的，这点您应该知道吧？”

闻言，中年男子双眸缓缓张大，他呼吸的频率加快，吐息也粗重了。

“其实，刚才播放的不过是选萃，这里的内容可是非常丰富的。”堀川国广眯着眼，愉悦地补刀着。

伊集院彰感到额角的细汗逐渐凝聚成豆大的汗珠，纵然现在气温并不炎热，还是啪踏啪踏地往下滚落。他压低声音，不住地喃喃：“……不！不、不会的！她不会的！”

“那么，所谓的她，指的又是谁呢？”

沉稳的男声忽然响起，伊集院彰循声望去，发现先前还靠在角落里的长身男子正缓缓向他走来。他面无表情地靠近，金色瞳眸似是平淡如水，又仿佛蕴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

“对了，伊集院先生。”终于站定在伊集院彰面前，太郎低头看着对方面色渐渐惨白的过程，绵长地叹了一口气：“……丽子夫人换药这件事，您知道吗？”

“………………什么？”

“半个月前，她换了惯用安眠药。”

“……………………”

“……反正都是安眠药，即便鉴识科查出残留也无法区别。您是这样想的，对吗？”

“……！”

“巧的是，上次夫人来事务所咨询时，不小心落下了药瓶……”若有所思地抵着下巴，太郎语速并未改变，气势却显然强了一个等级，“我想，再相似的药剂，如果换了品种，还是能够找到蛛丝马迹的吧？”

一时间，伊集院彰只觉得脑子被钝器狠狠地敲了一下，让他头晕目眩。血气上涌，他鬼使神差地甩开了长曾祢虎彻的手，掏出挂在腰间的瑞士军刀冲着面前的长发男子挥了过去。

太郎闪身躲闪，扬起的发丝被利刃划过，零星几丝飘摇落下。

然而，这显然不是终结。已经红了眼的伊集院彰胡乱地挥舞着小刀，随手抓起桌面上的厚重资料集狠命砸向房内的人们，自己则慢慢向墙边移动起来。

和泉守兼定默默地捏起了拳头。

今天这桩案子本来就已经让他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嫌疑人居然还玩起了当场耍泼的戏码，分分钟挑战他快要爆裂的忍耐度。

“……欠揍的话就直说。”暗自吐露这么一句，他支起身子，眼看就要冲上前去。

“和泉守前辈，别……？！”

试图劝阻和泉守的森柚月没有留心伊集院彰的动向，话才说了一半，便被移动到身边的人扯了过去。她感到男人粗壮的手臂牢牢地环在她的颈项之上，瑞士军刀尖锐的刀刃死死地抵着她的颈动脉。

“别过来！谁都别动！”男人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拖着森柚月倒退行走，“想要她活命的话，就别过来！”

压在喉头的力道越来越大，森柚月涨红了脸。男人身上浓重的雪茄味刺激着她的鼻腔，混杂着酒精与男士香水的味道甚至让她有些作呕。一想到自己每天都要花费一个多小时打点妆容，还要为选择怎样香型的香水伤透脑筋，森柚月顿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可不想浑身恶臭地走在路上！

 

“伊集院先生，这样做对您一点好处都没有。在这样的包围圈里，您已无处可逃。”

四下哗然的现场，熟悉的低沉音色再度飘摇入耳。森柚月愣愣地盯着发话的人，有别于愤懑的情绪让她的心跳快了几拍。

“所以，请放了森刑……”

“太郎先生……”

太郎话音未落，森柚月略带颤抖的音色便将话语盖了过去。

乍看之下娇小可爱的女孩，不知是借了谁的力量，双目陡然绽放出光彩。

双手扯住对方手臂，吸气，呼气——

 

“给我放手啊你这死胖子——————————！”

 

一条美丽的抛物线后。

仰天躺倒在地面的伊集院彰呆然地眨巴着眼，他只觉得一边的手早已失去知觉，反倒是重重砸在地面的后背疼得难以言喻。

身侧的卷发女孩喘着粗气，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压着他，这专业的擒拿之技，居然让他一个大男人都动弹不得。

然而，此时的森柚月却再度委屈地发起了抖——

 

太郎先生，请务必相信……

我平时……真的不这么凶悍。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