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rlet Quartet

文/丞

图/丞

前文索引：戳我

章节一次更比一次长……

并且又剧透了……

=========我是正文的分界线===========

（九）

 

“真的用我的外套就行了吗？预备的礼服现在让人取也来得及。”

“谢谢您的好意，真的不用……”水无月澪扯了扯松垮地挂在肩上的外套，只觉得心里一阵疲累。

现在她就坐于邮轮剧场的VIP席，在她周边落座的都是本丸市那群了不起的大人物。看，市长在那头，再过来是财务部的……还有，那个是本丸市立大学的校长？呃，当然也少不了市里几个大型财团的总帅……

所以说，她一介平民到底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然而，身边这位乍眼看去从刚才开始就万分关心她的“好青年”，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气场——

 

时间回到20分钟前。

“我拒绝。”

女孩盯着伸到眼前的手，连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三个字脱口而出。

青年的表情一瞬有些僵，但很快便柔和下来：“真的不去？”

“请放我回去。”

“这个有点困难。”

“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回去。”

“怎么办呢，我并不准备放你走。”

“烛台切先生，我再说一次，您这是非法拘禁，我可以去告……”

“水无月小姐，那你也应该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什么立场。”

“——！”

对话像是两条平行线，完全没有交融的地方，到了最后已经变作赤/裸/裸的威胁。水无月澪按住发疼的太阳穴，心累得无以复加。

以前她觉得，遇到和泉守兼定已经是她命中的劫数，反正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哪里知道长船财团的大少更胜一筹。更棘手的是，相较于和泉守兼定，烛台切光忠可谓是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和这样的人杠上……

——真是愚蠢至极。

见水无月澪噤声不语，烛台切光忠微笑起来：“请放心，我并没有监禁别人的喜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其他的细节我们可以商量。”

什么？把人拐带到这里居然还声称自己没有监禁的喜好？？

事到如今和她说这件事有周旋的余地，当她是傻子吗？

不过，这貌似也是留给她的最后一条救命稻草，是福是祸抓了才知道。

水无月澪颇感无语地点了点头：“……您请说。”

顺手从一旁的椅背上取过礼服外套，烛台切光忠再次朝她伸出了手：“当然，在此之前，你得陪我看完演出。”

 

于是，折服于现（chi）实（shou）压（kong）力（quan）的水无月澪只能憋屈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在出门之际，烛台切光忠提示她外套貌似沾到了荧光颜料，不如先脱下来换洗，而他会提供备用的礼服。

这个戏码让人不禁联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再借给水无月澪几个胆子她也断然不敢再问烛台切光忠“借”礼服。仓皇之下，她病急乱投医，提出借用人家的外套，而这个要求对方竟然也同意了。

然后，就到了现在。

 

其实，从两人落座VIP席开始，就陆续有各路名媛看似无意地从他们面前“经过”，一个个都用审查一般的眼神打量水无月澪。女孩扛不住这如剑般锋利的视线，努力把脑袋压得更低。如果条件允许，她甚至想扯起肩上的外套直接套在头上。

这群人怎么回事？好好的表演不看，看她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抹鲜亮的红色不期然闪过她的眼角。

水无月澪猛地抬头，发现在自己斜前方，一名长发男子快步走过，缀在发尾的红色发带鲜亮美丽，伴随其行走的动作有序地摇曳。

“和泉——？！”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喊出了声，在那一瞬间，手腕上忽然多了一道粗重的拉力。下一秒，她便被阴影笼罩全身。

烛台切光忠俊美的容颜出现在切近的地方，他扯过水无月澪肩头的外套，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男人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口中零落的字句让人心里一寒：“水无月小姐，这好像和我们约定的不一样。”

 

“——！”

依稀听到熟悉的声音，和泉守兼定回头张望。湛蓝的眸子在已经拉暗了灯光的剧场中，也依旧通透明亮。

青年困惑地盯着VIP坐席的方向，发现豪华的坐席之中，一名男子正饶有兴致地与隔壁座位上的人“调情”。

对方身形娇小，即便整个人都掩藏在男士礼服的外套里，也大致能判断出是个姑娘家。高大男子“深情款款”地靠近，缩在外套里的姑娘家“羞涩”到动弹不得，怎么看都是一副莺莺燕燕的场景。

“拜托，好歹是公众人物，注意点影响啊……”深知VIP坐席的人员都是各界大佬，和泉守兼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可没时间耗在这里，那个失踪的网瘾少女还没找到呢。

就鹤丸提供的线索，如果水无月澪真的是“失踪”了，那极有可能被藏在邮轮高层的客房里。具体原因对方没有明说，只落下一句“蛇行蛇道”便拉着一个金发青年飞驰而去。

如果说真的是高层客房那些住户的话，现在应该大部分都在剧场看表演。考虑到这点，和泉守兼定才再次折回来，想要点数一下未到场人数，哪里晓得会这么巧，刚好目睹这种香艳的场景。

深沉地感慨世风日下有伤风化，长发青年挠着脑袋转身离去。

 

那个人的手套有股皮革的味道，这是水无月澪现在最大的感触。

她被人捂着口鼻，双颊由于缺氧而泛起潮/红。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断气时，对方毫无预兆地放开了手。

新鲜空气簇拥而来，女孩大口地呼吸着，却怎么都止不住发抖。

就在刚才，她第一次觉得，身旁的这个男人好可怕。那只总是含着笑的金眸，居然能冰冷成这副模样。

如果刚才她不识好歹地继续叫嚷，是不是当场就会被人家掐断喉咙？

越想越害怕，水无月澪在宽大外套中紧紧地抱着双臂，试图平复全身的颤抖——回想一下，她自从和这个男人杠上之后，貌似就说了无数“大逆不道”的话，早就够人家把她砍杀一百遍了……

该不会等下表演结束，她就要被人就地正法吧？

早知如此，还不如刚上船的时候多吃一点，太亏了！

本就是惊弓之鸟的状态，下一秒，女孩却被人扳住肩膀，整个人僵硬着靠在了对方胸前，也让她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之后是怎样？拿刀捅还是拿枪子儿崩？

可惜，做了半天的思想准备，迎接她的既不是尖刀也不是冰冷的枪膛。

水无月澪感到有人在她背后拍抚，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缓慢，仿佛是在安慰受惊的孩子。

然而，不管声线多柔情，那个人落下的话语还是让水无月澪黯淡了心情：

“我不想伤害你，所以……请不要做多余的事。”

 

◇◇◇

森柚月跟着太郎在甲板上转了一圈，收获了意外的消息。

他们遇到了一个清扫人员，据对方的说法，几个小时前曾在甲板的长椅区看到过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子。她看起来非常疲劳，在长椅上小睡了一下，没过多久就被人抱走了。

“抱走她的人是谁？你有看到对不对？”森柚月急切地抓住对方的手臂，“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定要找到她的！”

“呃，小姐，这样我很为难啊……”似是觉察到自己多嘴了，清扫人员连忙改口，“而且当时人那么多，可能是我记错了。”

太郎沉默地听完这些话，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整洁的纸币塞入对方手中：“既然当时人很多，我想也没人会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

“可是……”

“而且，带走她的……是个众人皆知的名人，不是吗？”

说到这里，清扫人员自知已经暴露大半，只能垂着脑袋应声：“是的，是……长船财团的……烛台切光忠先生。”

 

目送诚惶诚恐的小清洁工远去，森柚月方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在旁收拾钱包的太郎，觉得自己又有了新发现——

原来，即便是太郎这样一身正气的人，也会用“特殊手段”。

她刚要开口问点别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对方钱包中间的照片吸引了去。

从森柚月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一个学生服模样的少年，毫无防备的表情甚是可爱。虽说只有个轮廓，森柚月也能凭借自己的观察经验确认这个少年的真身，她禁不住感叹：“学生时代的太郎先生，果然是个优等生吧。”

然而，这一句调侃却没能得到回应。

太郎太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第一次明确地表露出“拒绝”的冷漠，这让森柚月登时乱了分寸，赶忙低下头去。

果然那是对方不想被人触及的领域吗？森柚月你这白痴白痴白痴！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自己那些小心思！

不过，也正是因为情势紧急，太郎并没有过多心思与她纠结这个问题。

“森刑事，我想我们该联络一下和泉守刑事……”

森柚月听着这番话，怔怔地掏出了手机。

只是，那张看了一半的相片，不知为何又沉又深刻地落在了她的脑海里。

◇◇◇

节目美轮美奂，水无月澪却完全没有心思看。

她的手放在扶手上，身旁的男子非常自然地在上方叠上了自己的手，完美的十指交扣状态。

似乎因为开演前那句未完成的“和泉守兼定”，让烛台切光忠对她起了莫大的戒心，以至于要用这种足够暧昧的姿势来钳制。

烛台切先生，您有没有搞明白，这种场面如果被媒体拍到了，倒霉的是您好吗？

对方到底在执着什么？她真的搞不懂。

她只是个平平凡凡的小侦探，除了比一般女孩子能吃点，学生时代多做了点研究，现在时不时做点小发明之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还是说她失忆了？其实自己是个名门之后，只是被现在的爹妈收养了？！

想到这里，水无月澪在心底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真的是慌过头了，居然连这种莫名其妙的发想都冒出来了。

正逢节目切换的时间，按照节目表，下一个节目就是鸣狐的魔术。

现场气氛早就被炒热，伴随着主持人甜美的声线，一身深色礼服的青年缓步上台。与平日的感觉不同，舞台上的鸣狐又多了几分独特的神秘。

水无月澪感到交扣的手指上多了几分力道。

她偷偷观察身畔的烛台切光忠，发现这个从开场就一脸淡定的男人，扑克脸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崩塌。

“你……”他压着音量，似是斟酌了一番语句，“……来过这里？”

水无月澪瞪了一眼幕布中不显眼的荧光，无奈地点头。

满心以为这是要被秋后算账的节奏，对方接下来的问题倒是问得她有些懵。

“有没有碰到人？”

“……诶？”

轻微的咋舌声后，身旁的男人转过脸来。黑暗中，他眯着眼靠近，两人间的距离再次切近到鼻息可闻。

水无月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快要蹦出来，她下意识地抽手抵挡，却被人更紧地握住了。

“别动。”烛台切光忠腾出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顺着水无月澪的脸颊一路滑下，最终停留在脖颈处的淤青上，“……那么，这个也是那时候弄的？”

“——！”

“看起来是了……”停顿几秒后，烛台切光忠苦笑着松开了手，“水无月小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强忍着这样的腹诽，水无月澪静待对方开口。

青年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上的魔术表演，在四周泛起传说中的“迷雾”时，他终于落下话语：“……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委托人？”

“……？”为什么忽然问她这些？

“又或者是……”男人转过脸来，正面看着她，“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同伴’？”

 

◇◇◇

“你……再说一遍？”和泉守兼定诧异地盯着手机，禁不住又问了一次，“那家伙……真的和烛台切光忠在一起？”

“是的，我想这应该是确切的情报。”电话那头，太郎的声线沁出几分疲累，“和泉守刑事，烛台切光忠作为庆典的主办人，现在应该在剧场内，你有没有看见？”

和泉守兼定在脑内飞快地搜索着，思绪最终停在了某个画面。

“我想……”青年难以置信地张大双眼，他盯着虚空的方向，表情就这样僵在了那里，“……我应该，看到过。”

看到过……然后，错过了。

在这样紧急的时候？

和泉守兼定，你到底在做什么？

 

“和泉守刑事？那具体是……？”

未等对方询问的话语全数说完，和泉守兼定便掐断了电话。他飞快地朝剧场方向回奔，跑得太急，一路上差点撞翻好几个服务人员。

如果刚才看到的那对男女，真的是烛台切光忠和……她的话。

想到这里，青年忽然感到心口一阵酸涩。

他禁不住停下脚步，两人切近“密语”的画面却像是被塞入了无限复印的复写机一般，瞬间增多，胀满整个脑海。

“警视厅贵公子还没摆平，你居然有本事又给我找这么个麻烦？到底要惹多少个人才满意？”

明知这种事对于对方来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和泉守兼定也觉得自己荒唐得很。可若是不抓住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女孩，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恐怕也无法排遣。

是啊，回想起来，自从相识，那家伙就从来没有让他省心过。

何止不省心，一大半的烦恼都是来源于她。

但是……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飞起一拳砸在墙面上：

“……既然要麻烦人，就专心麻烦我一个啊！”

◇◇◇

鸣狐的表演进入高潮，剧场前排坐席全都笼罩在迷雾之中，看客们纷纷发出了赞叹声。

水无月澪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她知道烛台切光忠就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但现在这样的状态，她基本看不到对方的轮廓。换句话说，在对方看来，她肯定也是一样的情况。

如果要逃的话，只有现在了！

因为之前的惊吓，她还是有些脚软，可如果就这样乖乖地呆到演出结束，她肯定会被强制带回烛台切光忠的房间，这点无论如何都要避免。

所幸的是，由于刚才查看脖颈上的淤青，烛台切松开了她的手，只要她能想办法移动到门边，之后只要撒丫子跑就可以了！

女孩紧张地捏住外套，脑海里翻滚着诸多对策——这个座位并不靠走廊，如果要出去起码得经过三个人，听声音刚才好像临时离场了一位，那另外两个人怎么办？

就在这时，舞台上忽然出现了五彩灯光，雾气将彩灯笼在里面，多了几分朦胧感。随着轻微的爆破声，一队白鸽腾空飞起，翅膀扇动的气流吹散了一部分雾气，让最前排的宾客露出了脸。

距离水无月澪最近的一个，便是市长夫人。

“抱歉，女士……”小声地向对方道了个歉，水无月澪摘下自己的耳环，捏在手心里，“虽然与您无冤无仇，不过要索赔精神损失的话，请找烛台切先生……”

这可是他逼我的！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水无月澪扬起手，冲着市长夫人的方向扔出了手中的物件。确定耳环恰如其分地挂在对方肩头，水无月澪按下腕带上的按钮，原本小巧的耳环瞬间变作四倍体积大小，还发出了奇异的光。

“喂，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邻座的人发现了这道明光，以为是什么危险物品，忙不迭地叫出了声。

水无月澪听到身旁之人起身的声音。

果然，作为这次庆典的主办人，要是客人出了问题，你肯定不能不管！

趁着这个间隙，水无月澪飞快地脱下烛台切光忠的礼服外套，直接塞给身旁的人：“麻烦您了！”

双手撑住前排扶手，女孩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起跳，轻盈的身段在空中划出空翻曲线，毫无美感的落地动作之后，她差点就闪了腰。但水无月澪哪里敢多做逗留，意识到自己平安落地，她赶忙起身奔向出口。

“烛台切先生，这……”完全没想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子忽然就玩起了体操动作，手执烛台切光忠外套的宾客也是吓得不轻，一边哆哆嗦嗦地想把衣服交还给对方，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已然自行消灭的“光源”。

金眸男子盯着女孩瘦小的背影消失的方向，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纵然如此，他还是噙着一张笑脸，接过了外套：“非常抱歉，让您受到惊吓了。我想，她这个好动的毛病，真的需要好好调教一下。”

 

水无月澪奋力奔跑着。

脱去烛台切光忠的外套后，她只穿着轻薄的吊带内衬，此刻狂奔于豪华的邮轮之中，着实非常显眼。

猜想自己这么一折腾，烛台切光忠的面子是搁不下了，日后必然不会放过她，水无月澪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两个熟人，至少能够寻到一丝庇护。无奈自己出门时连手机都没带，现在回自己房间又等于是送死，只能撞运气，先在偌大的邮轮客房区四处逃窜。

当然，本就不是什么体育健将，女孩在奔跑了十多分钟后，体力也迎来了极限。

她汗流浃背地撑住墙面大口喘气，估算着自己这次跑掉了多少年份的步。

就在这时，纤长的阴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视野。

那个影子慢慢地靠近，一步一步与她的轮廓汇聚。

好奇怪，明明只是个影子，对方也没有发声，为什么她就能确定来者何人？并且，忽然感到无比安心？

水无月澪无力地顺着墙面滑坐在地。

她觉得此时的自己既想哭，又想笑，只能蜷着身子，对那个带着复杂神情俯视着她的男人说一句：

“终于……得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