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arlet Quartet

文/丞

图/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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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正文的分界线============

（八）

 

“课长真是大惊小怪……”

纵然内心犯着嘀咕，和泉守兼定还是秉承好部下守纪律的原则来到纸条指定的本丸市立综合病院。

深夜的病院比白天多了几分难耐的静谧，不过这么一个面带血痕的俊俏青年无端出现，倒也吸引了不少视线。

“急诊、急诊……急诊在哪儿来着？”顾不得处理身上的伤，青年在医院大厅四处转悠。其实他一直属于身体条件比较好的类型，医院这地方几乎与他无缘，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岁数，都不能准确地找到各个科室。

约莫因为着实形迹可疑，原本守在门口的保安走上前来盘查。得知他的来意后，才半信半疑地将人带到了急诊区。

“这里就是急诊了，有你要找的人吗？”

“我看看啊……”其实我才想知道自己要找谁好么？将腹诽强压回心底，和泉守兼定眯着眼环视四周，完全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容。

长曾祢课长到底想叫他做什么，就不能直接说吗？！“飞鸽传书”早就过时了啊！！！！

“麻烦让一让，病人通过！”

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呼喊打断，和泉守兼定后退一步，给迎面而来的移动病床让了路。

病床上似乎睡着个姑娘家，被子拉得很高，几乎盖住了面庞，但她棕褐色的头发还是露了出来，杂乱地散在雪白的枕头上。

电梯久久未至，负责运送的护士急切地拨通手机：“是的，是的，还没有恢复意识的迹象，脑部检查的准备还没好吗？！”

脑部检查？看来伤得不轻啊。

明明应该是个毫无关系的人，和泉守兼定却下意识地走近了些。

女孩安静地躺在那里，从被子中伸出的瘦弱手臂上挂着繁杂的诊断仪器，其间还隐约可见跌打所致的细小淤青。

“对，说是从高处跌落，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家属到底在干什么？”

那位护士貌似脾气不太好，依旧在喋喋不休。和泉守兼定聆听着这些“教诲”，不免感到尴尬。

说起来……那家伙也是成天没个安宁，要是哪天闹腾疯了，指不定也能把自己送进医院。

想到这里，青年久违地轻笑出声。

都怪面前的病人也有一头棕褐色的长发，才让他回想起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总这样窥探人家的病容毕竟不是君子所为，和泉守兼定自嘲地挠着脑袋，正欲转身，电梯到达的铃声响起，护士忙不迭地把病床往电梯里运送。大概是太过急躁，轮子竟卡在了凹槽里。

见状，和泉守兼定伸手将病床下端抬起一些：“这样应该可以了。”

“诶？啊，谢、谢谢您……”全然没料到大半夜还会有帅哥相助，小护士禁不住羞赧捂面，却忘了自己抬着病床上端。于是——

「磅！」

病床发出沉重的落地声，盖在女孩脸上的被子也微妙地偏了些距离。

和泉守兼定随意地瞟了一眼，却再也不能将视线移开。

 

“………………”

电梯门被和泉守兼定挡着，根本无法关上。小护士虽说很想多看人家几眼，但眼前还有急需处理的病人，她还是捡起了职业操守：“先生？这位先生……？您这样我没办法带病人去做检查。”

    “啊，抱歉！几楼？”几乎是当机立断地挤入电梯，和泉守兼定顺手帮人按了指定楼层的按钮，“……刚才不小心听到你讲电话，这个人情况好像不太好？”

帅哥的问话果然有莫大的迷惑效果，小护士诚挚地有问必答：“是的，这是刚刚送来的急诊，说是从高处坠落，极有可能伤到了头部。”

“高处坠落……？”和泉守兼定忍不住偏眼去看女孩惨白的脸色，忽然就后悔起自己的一语成箴，“那她的‘家人’呢？如果没人陪同的话，检查应该不太方便吧？”

“是啊……”小护士嘟着嘴，显得异常不满，“病人的家属好像是个名人，把她托付给我们之后，直接面见院长去了。院长也是的，居然会为了个急诊病人大半夜赶过来，那人到底什么来头？”

能够让市立综合病院的院长毕恭毕敬接待的社会名流……吗？

这番话让和泉守兼定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样的状态，他真想现在立刻把人带走。

他下意识地握住病床栏杆，用力太猛，以至于床栏轻微地发起了颤。而女孩的指尖也因为这次摇摆，触到了和泉守兼定的指节。

 

与此同时，本丸市立综合病院院长室内。

“非常感谢您，如果检查没有大问题的话，我想让她回家休养。”烛台切光忠端坐在接待用沙发中，语调谦卑诚恳，“她是个恋家的女孩子，我怕她在这里睡不安稳。”

“从病人的身体状况考虑，自然是留院观察更放心。不过，你的建议我们也会酌情考量的。”院长先生点头表示同意，“……毕竟哪里都不如自家安心。”

闻言，烛台切光忠难得地没能迅速找到对应的话语，留下了一段尴尬的沉默。

“烛台切君？”

“啊，是呢，您说的是。”切换回工作模式，青年报以歉意的笑容，“抱歉，太挂心她了，有点心不在焉。”

“能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要是传出去，本丸市的女性们可要落泪了。”

“让您见笑了，还请务必替我保密。”

“那是当然。”

 

检查事宜全都交代完毕，烛台切光忠保持着惯有笑容走出院长室。确认周边没有闲杂人等后，他绵长地呼出一口气。

水无月澪总是这样出乎他的意料。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时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从未按照他准备的剧本演出。

这次的情况更甚，他简直想不通，为什么对方宁可让自己毫无保护措施地摔在地上，也不肯寻求他的帮助。

虽然知道天下存在“厌男症”之类的疑难杂症，可从水无月澪平时的表现来看，她显然不是这个范畴。

不是生理原因的话，只能是心理的问题了。

烛台切光忠下意识地低头，审视起周身装扮：“不至于厌恶到这种地步吧……？”

他姑且也算是本市小有名气的实业家，从普罗大众的角度看来，硬件软件条件都堪称上乘。就算是做法稍微有些强硬，他也绝对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

不过，他貌似好久都没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过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

 

“有机蔬菜比较好吧……？”

“诶——？我是无农药蔬菜派来着……”

 

思绪缓慢而确凿地回溯到某个时期，一段稀松平常的日常会话，也足以让烛台切光忠露出不设防的会心微笑。

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沉浸于回忆，邮件到来的震动一瞬就把人拉回了现实。

看清内容后，青年即刻转身，快步朝诊疗室的方向走去。

“真不愧是优秀的‘警犬’。”

……嗅觉还是那么灵敏。

 

◇◇◇

 

森柚月和太郎都万万没想到，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居然都没有半点用处。

20分钟前。

太郎终究抵不住森柚月的坚持，带着她极尽小心地潜入废楼。谁知迎接他们的既不是敌袭也不是埋伏，只是一个靠在残壁上的小袋子。

纵然如此，太郎还是将森柚月拦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谨慎地拾起袋子，生怕里面藏着足以威胁他人生命的东西。

小袋子里装着一沓文件，还有一个崭新的U盘。

太郎没有随身携带笔记本电脑的习惯，U盘里的内容无法立即确认。他领着森柚月回到车内，粗粗浏览了一遍文件。

“太郎先生……”眼看青年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森柚月担忧地发问，“上面写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是有关依赖人的调查。”太郎没有从文件中收回视线，他又从头确认起了资料，“不出意外的话，是水无月君留下的。”

“诶？小澪吗？”森柚月难掩惊奇——那个人明明处于“失踪”状态，怎么留下资料？

“没错，这个行文的格式，完全是她的习惯。”青年目不转睛地审视着，翻页的声音在车厢内构成了主旋律。

“那……这里面说了什么？”

太郎转过脸来，金眸中浸透着复杂的情绪：“我想，水无月君大概早就知道自己会‘失踪’，才把东西交托给可以信任的人。”

然后，那个人选他大概也能猜到。

森柚月盯着残留在袋子里的U盘，咀嚼着太郎话语中的意味。

如果说水无月澪是故意让人抓走的，是不是意味着之前在事务所收到的那封邮件也是计划的环节？如果不是的话……她现在会不会很危险？

越想越觉得后怕，森柚月伸手抓住太郎的衣袖：“既然如此，请让我来帮忙吧！”

哪怕不及小澪那般能干，她也一定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也许并不是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是，她想要为眼前这个人做些什么。

 

◇◇◇

 

“真的吗？”小护士讶异地盯着面前的长发青年，“真的可以拜托您吗？”

“当然，小事一桩。”和泉守兼定拖过一旁的陪客椅，“反正我也在等人，只是替你照看几分钟的话，完全没问题。”

“那麻烦您了，我必须去看看诊疗器械的准备情况。”

丢下这句话，小护士夺门而出。偌大的诊疗室内，瞬间只剩下和泉守兼定与还没回复意识的女孩。

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和泉守兼定走到门口，咔嚓一声锁了门。动手拉了两下，确定没有这么容易从外界打开，他才安心地回到床边。

又一次体会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奇妙感觉。如果不是因为今晚值班医护人员少，检查准备的器械又出了点问题，看护护士就算再怎么没经验，也不可能把病人交给他来看管。

和泉守兼定在床板上撑起脸，直勾勾地盯了女孩半晌，忽然伸手捏住了对方鼻子。

原本惨白的脸色慢慢转红，终于——

“给我放手！”猛地掀开被子，女孩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天呐，你要干什么？要憋死我吗？！”

“……你果然醒着。”和泉守兼定讪讪地收回手，“水无月澪，装睡很好玩吗？”

被点名的女孩心虚地偏开眼。她抬起手臂，发现那边挂满了监测仪器终端，只能难耐地换了个姿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和泉守兼定颇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进电梯？”

这下轮到水无月澪讶异了：“不至于吧，我装晕一直挺像的啊。”

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终于抬起头正视对方。

四目相接，和泉守兼定刚想发作，水无月澪却先一步扯过他的胳膊：“等等？！你怎么搞的？”

“………………哈？”

“血啊！脸上也有，到底怎么回事？”青年全然不关心自己的淡薄态度让水无月澪更加无法淡定，她急切地在和泉守兼定身上搜寻伤口，好像完全忘了自己才是昏睡许久的病人。

和泉守兼定轻叹一声，扣住女孩不安分的手，毫不费力就止住了她的行动：“这些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好端端的，怎么就把自己搞进了医院？”

过分柔和的声线让水无月澪有些不适应，她几乎要石化在原地：“呃，这个是……一点小意外？”

“你觉得我会信？”

“……”

“虽然刚才是装的，但你真的有晕过去吧？”

“……………………”怎么回事？几天没见，和泉守兼定怎么变得这么敏锐了？

就在水无月澪深陷思考之中时，属于他人的温度已然转移至耳畔。先前还是手掌的宽大范围，此刻却忽然变作稍显粗糙的指腹触感。

每一次接触，都让她切实地感受到——

他就在这里，让她无比安心。

 

就在这时，走廊上响起了呼叫器的声音，将才冒了些苗头的柔软氛围无情击碎。

水无月澪回头看了看墙面上的挂钟，当机立断拔掉监测仪器，扯着和泉守兼定从诊疗室侧门溜了出去。

看她踩着不稳的步伐走在前面，和泉守兼定禁不住咂舌：“——停下，你这个状态还要去哪里？”

“白痴，难道你要留在那里被人抓吗？”猜测烛台切光忠一定会很快折返，水无月澪强撑着开始犯晕的脑袋，亦步亦趋地移动到了安全通道。

正如和泉守兼定猜测的一样，水无月澪根本就是在逞强。不过这么几步路，她也走出了汗。

然而，水无月澪没有心思顾虑这些。她将门锁上，一瞬就进入了快嘴模式：“和泉守兼定，你听好，我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现在不得不和烛台切光忠一起行动。然后之前我给Boss发过一封邮件，说我在父母的研究室……”

“我知道。”见水无月澪一副要从头说起的势头，和泉守兼定出声打断，“事实上，你的Boss也没有相信那封邮件，他当时就说你肯定还在市内。”

“……不愧是Boss。”初步问题解决得异常顺利，水无月澪松了一口气，又马不停蹄地进入“进阶篇”，“然后……你带手机了吧？”

“哈？”

“手机，给我。”

对方的态度非常坚决，和泉守兼定只能照办：“你要干什么？”

“新机型嘛，真不错~”水无月澪故作轻松地调侃，想要分散对方注意力。刚要问询对方开机密码，她便感到一阵眩晕，整个人朝前倒了过去。

和泉守兼定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这样不行，你现在就跟我去警视厅专属的医院，等到了那边再……”

水无月澪没有做声。

“喂，你听到没有？”青年皱眉，眼看就要俯身扛人。

“和泉守兼定，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水无月澪使出一记缺了力道的手刀，“都说是有‘特殊原因’了。如果能走，我不早就窜回来了？”

“……”

“好了，我不瞒你了。我掉下来的时候的确撞到脑袋了，现在连解释的力气都没剩多少。事有轻重缓急，所以……”水无月澪无奈地指了指手机屏幕，“我们长话短说，你先打开它。”

不久之后你就会发现——

这次的“不期而遇”，会为重逢埋下伏笔。

 

◇◇◇

 

另外一边，诊疗室内气氛凝重。

小护士尴尬地立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之前只知道家属是个名人，却完全没料到对方竟然是那个烛台切光忠。

纵然各大杂志在采访烛台切光忠时，总会把温柔、优雅等关键词无限放大，她却怎么都不能把那些描述与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人联系起来。

的确，把病人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帅哥是她的过失，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一个晕厥在床的人就能凭空消失了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该不会因为这个被炒鱿鱼吧？！

别啊，她家还有老老少少好几口人呢！！！

 

就在小护士泪腺快要崩坏时，诊疗室的大门忽然开启，本应“失踪”的水无月澪拉着门把，错愕地看着房内的人们。

双方面面相觑时的宁静酿造出特殊的尴尬氛围，谁都不想率先打破。

“呃……抱歉，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女孩似乎还没弄清楚状况，她虚弱地勾起笑容，怯生生地道着歉。

有那么一瞬间，烛台切光忠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

他转向水无月澪，一步，又一步地靠近：“……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和“那个人”有关系吗？

如果与他相关，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转眼间，金眸青年已经站定于水无月澪面前，女孩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她捏紧拳头，用心脏跳动的频率计算着拖延的时间。

差不多了，按照和泉守兼定的速度，现在应当已经安全离开医院大楼，就算烛台切光忠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这种公共设施里公然搜查。

安心感伴随着巨大的疲劳一并袭来，女孩留给烛台切光忠一个挑衅的笑容后，下一秒就轰然倒下。

失去意识的瞬间，她忽然感到有些遗憾。

时间太短，她只顾着快点交待情况，甚至来不及对人家说一句——

傻小子，别忘记先治好自己的伤。

 

 

 

（TBC）